越九霄在火邊烤了大半個時辰，才從凍僵的邊緣恢覆過來。盡管越九霄很想打道回府，但姜綺羅怕他關節僵硬太久落下病根，所以逼著他散步活動。

芊芊在水下時便昏迷了，幸好漕幫的人很善於應對溺水，費了許多力氣終於救醒了她。然而芊芊睜開眼第一句話便是：“我是誰？”第二句是“我在哪兒？”漕幫的人問她剛剛在水下發生了什麽，她完全不知道。

老胡把事情告訴越九霄後心懷不忿地說道：“虧得幫主拼上性命救她一命，她竟然不記得幫主的大恩了！”

芊芊坐在陽光下，緊緊地抱著膝蓋，身上裹著不知誰借給她的衣服。濕透的頭發貼在她臉頰上，更顯得一雙眼睛大而惶恐。

估計是在水下時腦袋不小心撞上了石頭。救人沒能救徹底，越九霄有些懊惱，但這也是無可避免的，他只好揮揮手：“不記得也罷，我本也沒有籠絡她的意思。”

而且她若還記得水下的事，就會想起初雲是如何踩著她逃生，她對初雲那樣死心塌地，不知道心裏還作何滋味。

這樣想來，忘了也好。

老胡陪著小心說道：“幫主，芊芊雖然幾次對您無禮，但她還是個孩子，只是聽從少幫主的話，她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……”

芊芊這個孩子雖然眼裏只有少幫主一個，但好歹也喊他一聲“胡爺爺”，看著花苞一樣的孩子被摧殘，他心裏怎麽也不落忍。

越九霄瞪他一眼：“你以為我要整治她？我瘋了？賠上半條命救出來就為了親手弄死她？”

老胡被說得滿臉通紅：“幫主說得是，是我小人之心了……那，這孩子傷的不輕，又失了憶，您說她還能去哪兒……”

越九霄恍然大悟：“說得可憐兮兮的，原來是要我收留她？”

老胡搶到越九霄面前跪下，也不顧滿地泥土：“還請幫主慈悲為懷，給她一條生路。”

越九霄瞥了一眼芊芊，她只顧著發抖，渾然不知這裏有場事關她前途命運的對話。

“隨你。”越九霄漫不經心地回答。反正這個漕幫幫主他也沒有打算長幹，他們這些漕幫舊人怎麽喜歡就怎麽來唄，越九霄可犯不著和他們擡杠。

不過如此輕快的同意實在令老胡感激莫名，哪怕是胸懷寬廣如他的老幫主，可能也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芊芊。

不遠處的林子裏響起一陣喧嚷，幾個漕幫的人綁著姜二爺走了過來。

“幫主，險些被這老小子跑了！”

剛才他們在監獄入口處等待越九霄，誰知在山裏徘徊多日的芊芊忽然出現，趁他們不備時打暈了眾人，唯有姜二爺因為本就被綁著，芊芊沒有對他下手。於是他趁著漕幫的人昏死之際，用不知誰的刀尖割斷了繩子逃跑。

不過他跑得再遠，如何躲得開江湖老手的追蹤？漕幫的人蘇醒後發覺他逃之夭夭，窮盡所有可行動之人去追捕，甚至沒幾個人顧上越九霄。

那是殘殺他們老幫主的罪魁禍首，如何能讓他逍遙？

於是姜二爺不僅被抓回來了，而且被揍得很慘，臉龐仿佛也比從前更渾圓許多。

“幫主，怎麽處置他？”

“可別一刀殺了他，咱們得慢慢折磨他！老幫主受得苦，咱們可得十倍奉還！”漕幫的人群情激奮，如果不是老胡攔著，有些人就要立刻沖上來把姜二爺碎屍。

“這事要聽幫主號令，你們吵嚷什麽？！”因為在芊芊的事情上越九霄給足了老胡面子，所以老胡也要不遺餘力地維護越九霄，雖然越九霄其實不怎麽在意。

姜二爺固然經過許多人生風浪，但面前就站著一群信誓旦旦要殺死自己的人，即便是他也不想吃這個眼前虧：“綺羅，我總算是你的堂叔。在漕幫時堂叔對你是狠了一些，可那也是氣你把姜家的家業拱手讓人。綺羅，別忘了你在京城舉步維艱的時候我可幫過你，難道你就看著我死在這兒？”

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姜綺羅。

姜綺羅輕輕地搖頭：“我當然不會。”

姜二爺松了一口氣，他就知道姜綺羅是個容易心軟的人，否則不會講一通他如何思念妻子就獲得了她的信任。漕幫的人卻暗暗大叫不好，姜綺羅要求情的話，越九霄是不可能無動於衷的吧？

沒想到姜綺羅卻說：“我會在初幫主的靈位前看著你的血告慰他。”

漕幫的人聽到後有的笑有的哭，笑姜二爺的如意算盤落空，哭老幫主的慘死終於大仇得報。

姜二爺面色依然沈靜如水，心中卻惶恐起來，姜綺羅沒有按他的預想行動，終於讓他覺得死亡迫在眉睫。

他不得不再退一步，像是投降一般：“你們提條件吧？無論是董承的產業還是我的地盤，我都可以給你們。”他看著越九霄說道。在他心裏越九霄是懂利害關系的，而且絕不會感情用事。

越九霄冷冷一笑：“你以為我和你是一種人？姜二爺，世上也有人不為好處與利益活著！”

他說得擲地有聲，漕幫的人暗暗點頭稱讚，有些感情用事的更忍不住熱淚盈眶。原本許多人覺得越九霄是朝廷裏中人，接管漕幫不過是老幫主的無奈之舉，但他這個是金錢如糞土的性子倒是一下子得了許多人的心。

他扶著姜綺羅的手說道：“二爺和我談條件，那麽我只有一個：初幫主救過我，所以害死他的人，我要他血債血償。姜二爺，你答應嗎？”雖然是一副開玩笑的口氣，卻滿滿是冰涼的殺意。

姜二爺終於意識到越九霄的決絕，他在絕望中兀自嘴硬：“我勸你們放聰明一些，我是在給你們機會！你們殺了我一定會後悔！”

放狠話誰又不會？姜綺羅根本不放在心上，她扯扯越九霄袖子：“九霄，何必在這兒多費口舌？這裏風大，別吹壞了你。”

臨走時他瞥了堂叔一眼：“我現在已經很後悔了，後悔為何親手給了你做大的機會。堂叔，好好留著您的機會吧，我想陰曹地府裏有的是感興趣的貪心鬼！”

老胡請越九霄速回莊園，越九霄卻拒絕了：“走，去江邊，我們祭祀老幫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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